大学毕业后，我和孙荷娜去我爸的公司实习。

大家都以为她才是董事长的女儿，把我当成农村来的乡巴佬。

所有人都不知道，她只是我们家资助的贫困大学生而已。

（一）

我叫孙一宁，我爸是开电器公司的。

大学毕业后，我去爸爸的公司实习，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，没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。

我爸说，从头开始，才能学到东西，顺便可以在底层体会一下该怎么跟同事相处。

然后，就给了孙荷娜可趁之机。

孙荷娜虽然也姓孙，但并不是我们家的人，她只是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，爸妈为了给我庆祝生日，决定资助的贫困大学生。

我们俩年纪相仿，同时从大学毕业，进入公司参加面试。

同样是面试，我的笔试比孙荷娜好，面试也比她出色，结果经理却把助理的位置给了她。

我直接：“？？？”

同事们奚落我：“咱们这种社畜，怎么跟千金大小姐相比啊？你还不知道吧？孙荷娜是我们公司董事长的女儿呢。”

我再度懵逼，孙荷娜是董事长的女儿，那我是什么？

但我还是耐着脾气，问：“你们怎么知道孙荷娜是董事长的女儿？”

同事回答：“你看她头像啊？上面有她跟董事长的合照，不是父女是什么？”

我扒拉着孙荷娜的微信头像，果然看到她跟我爸的合影。

同事又啧啧了一声，说：“人家大小姐来基层体验生活，可别真把人家当成实习生了。”

“董事长只有大小姐这一个女儿，将来她肯定要接管公司的，都聪明点儿，别得罪贵人。”

我在心里呵呵，并且在微信问我爸是怎么回事？

我爸看到这张合影的照片，由于年代久远，他差点都没想起来。

过了一会儿，我爸才说：“这就是我资助的那个大学生啊，这张照片，我记得是在学校跟她对接的时候，让老师拍摄的合影，嗨，当时我没想拍，但他们老师说需要留个合影在学校墙上做宣传，没想到她还留着呢，这孩子可真是……”

我问：“那她怎么来咱们公司实习呢？我记得咱们公司招聘，最起码要一本起步吧？”

我爸说：“我看他们家也不容易，娜娜在学校表现不错，我想给她一个机会。”

“正好你也在基层，就帮我考察一下她的工作，看看她的能力到底怎么样。”

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，回答说：“知道了。”

同事们包括经理似乎都以为孙荷娜是我爸的女儿，所以对她非常尊敬和恭维。

就差把她当成老佛爷供着了，而孙荷娜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特权，所以对自己跟我爸的关系，从来都不解释，还有意无意地误导一下，想让大家都以为董事长唯一的女儿是她。

有同事在群里圈孙荷娜：“娜娜，你的包真好看，还是正品，肯定要花不少钱吧？”

我稍微看了一眼孙荷娜的包，确实是正品，香奈儿的，是我淘汰不要的。

以前我们家资助孙荷娜，不止会给她钱，我那些衣服鞋子和包包，还没上身就送给她了。

虽然我对孙荷娜拿我爸照片当头像的事，感觉有点膈应，但……算了。

毕竟她刚来公司，也许是想用这种方式，为自己争取出头的机会吧。

结果，我却看到孙荷娜在群里淡淡地说了句：“一般般吧，也不是很贵。”

啊这……她知道我当初买这个包，花了七十多万吗？

是谁给她的勇气，让她说出这句话的？这是已经忘了自己当贫困生受人资助的时候了？

搞得好像那个包是自己买的，想装逼，也别拿我的东西装逼啊？

同事又恭维说：“不愧是娜娜啊，七十万的包也说一般般，我们连七千的都买不起呢！”

孙荷娜开始在群里阴阳怪气——

“女孩子不要亏待自己，不然赚钱干嘛呢？”

“包包就是女孩子的第二张脸，不说多贵的，至少不能背个帆布包出门跌份儿吧？”

我看了看自己办公桌上的包，为了扮演好‘普通实习生’的角色，专门从地摊上买的，十块钱，还挺结实。

孙荷娜装完逼以后，又在群里圈我说——

“不好意思啊，宁宁，我不是故意说你的，其实你的包也挺好看的。”

如果她没有圈我，那我会以为她刚才只是随口一说，但现在这样……完全就是故意的吧？

我笑了笑：“没关系啊，帆布包很好啊，可以随时换新的，至少不用一个包背好几年吧。”

孙荷娜背得这个包，虽然是香奈儿正品，但已经很旧了。

我的包我还能不清楚吗？以前跟朋友出去玩，帮他们装东西，还在里面划了一个大口子。

就是因为这样，我才把它淘汰掉送人的。

万万没想到，会被孙荷娜拿来给自己贴金，还故意拉踩我。

办公室内一片寂静，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。

他们大概觉得我疯了，居然敢得罪董事长的女儿。

几分钟后，我收到陆宇的消息——

“你怎么跟大小姐说话的？你才刚进公司，能不能转正还不知道呢，千万别得罪了贵人！”

“我最近在评选总监了，少给我惹事儿，我可不想因为得罪大小姐，跟着你一起被开除。”

陆宇是我的男朋友，当初来公司找我爸的时候认识的。

因为我爸在开会，所以我坐在公司休息区等他，陆宇以为我迷路了，就走上前询问帮忙。

我对他说，我爸是这家公司的装卸工，后来，我们加了好友，渐渐地变成了情侣。

因为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，觉得陆宇不可靠，家世也完全配不上我们家，就想再考察他一段时间，所以我没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，只说自己是三线小城市出来的。

我看着孙荷娜那张年代久远的合照，若有所思地想——

如果我这时候在群里发一张我跟爸妈在公园里遛狗的照片，孙荷娜会不会直接社死？

公司中午休息，我去食堂吃饭。

结果回来的时候，看到孙荷娜在停车场跟一个老太太拉拉扯扯，似乎还很不高兴的样子。

老太太带着一个尼龙袋，上面还沾着土，对孙荷娜喜笑颜开的。

但孙荷娜一直表现很不耐烦，还不停地观望着四周，生怕被人看到自己似的。

我悄悄接近，只听到孙荷娜厌恶地说：“不是跟你说了，以后别来公司找我！”

老太太讨好地说：“娜娜，家里花生和红薯丰收呢，你不从小就爱吃这个吗？我让你二叔提前挖了点，给你送来尝鲜儿。”

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，眼前这位就是孙荷娜的奶奶了。

孙荷娜其实也挺可怜的，她父母是跑长途运输的，有一次疲劳驾驶，大货车冲进了河里，父母都去世了。

孙荷娜从小就跟奶奶相依为命，那些推荐我爸资助孙荷娜的老师，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，还说她寒门出身，却自强不息，带着年迈的奶奶生活，结果就这？

她家虽然也在我们本市，但是山区的，距离这儿还挺远的，单是坐车就要花七八个小时。

我不知道一个老太太是怎么背着这袋东西找来公司的，看着她瘦小佝偻的身躯，忍不住在心里一酸。

结果孙荷娜却说：“我不要这个啊，我现在工作这么忙，哪儿有时间做饭？你快走，别让同事看到我们站在一起。”

老太太为难了一下，又说：“娜娜，你现在能不能给我几百块钱？地里的庄稼能收了，找人干活请机器都要花钱呢，几百就行……”

说着，还怕让她为难，又说：“你要是手头不宽裕的话，那就算了，我再找你二叔借点儿，等把地里的东西卖了，就能还他。”

孙荷娜说：“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现在刚参加工作，还没拿到工资呢，做什么不要钱？”

“别的同事家里还倒贴钱呢，我没找你要就不错了，我哪儿来的钱给你啊？”

“以后别来找我了，让同事们看到，影响不好呢!”

孙荷娜丢下这句话，踩着高跟鞋离开了。

老太太站在原地，看了孙荷娜的背影一会儿，叹了口气，最终弯下腰去背那袋东西。

我注意到她衣服后背也沾着泥，一尼龙袋东西，少说也有几十斤了，难道还要背回去？

我走出去，喊了她一声：“老太太，你来找谁啊？”

老太太大约想起孙荷娜的嘱咐，紧张地说：“我……我是来卖东西的，迷了路，我这就走。”

我故意说：“这是乡下的特产吧？正好我们家就好这一口，不知道你要卖多少钱啊？”

老太太犹豫了一下，说：“您……您随便给就行，乡下东西，不值钱的……”

我痛快地说：“那成，这袋东西我给你两百，以后你有新鲜的，再来送给我，我都收了。”

当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，发现孙荷娜又在装逼。

她给我们办公室的同事买了咖啡和奶茶，这些东西，少说也要几百块钱了。

同事再次恭维孙荷娜：“谢谢娜娜，让你破费了。”

孙荷娜整理着自己的头发，说：“几百块钱而已，没什么破费的。”

看到这里，我是真的恶心了。

家里老人找她要几百块钱收庄稼，她没钱，还叽叽歪歪给老人使脸色，这会儿给同事买奶茶装逼就有了，是吧？

我真替我们家感到不值，孙荷娜从大学开始花我们家的钱，不说接济她的那些东西，单是现金就要十几万了。

这十几万砸下去，就是一条狗都知道感恩，结果却养出来一个白眼狼？

她在我父母面前装出乖巧孝顺的样子来，要不是我亲眼看到，都不敢相信她是这样的。

知人知面不知心，怪不得爸爸让我隐藏身份，从基层开始做起，防得就是这种人。

有个同事忽然问：“娜娜，我刚才看到你跟一个老太太聊天，那是什么人啊？”

孙荷娜的眼神慌张躲闪：“那个……就是个捡破烂的，不小心跑到我们公司来了。”

“我怕影响不好，所以过去跟她说了一下，让她离开。”

大约怕大家追问下去，孙荷娜终于不装逼了，心虚地在位子上坐了下来。

她捂着嘴巴，又哎呀了一声：“董事长要的报表，我还没做呢，现在做恐怕也来不及了。”

陆宇赶紧站起来献殷勤：“我我我，娜娜，你把报表交给我吧，我来做。”

孙荷娜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：“那多麻烦你呀，我听说你也有不少工作呢。”

陆宇说：“没关系，待会儿孙一宁就回来了，我让她做，反正她闲着也没事。”

我站在办公室门口，手里还拎着那袋东西，看到这样的画面，更加觉得恶心了。

知道陆宇最近在为竞选总监的事忙活，但有必要舔成这样吗？

就算要舔，也别拉着我啊？借花献佛可真行。

再说了，什么叫反正我闲着也没事？自从我和孙荷娜进入公司，她整天对着手机和镜子化妆，什么资料表格不是我做的？

该不会真以为使劲舔孙荷娜，孙荷娜能帮他拿到总监的位子吧？

我拎着东西走进办公室，陆宇看到我，立刻开口了——

“宁宁，你回来的正好，孙小姐那边有点重要的资料要处理，她在忙，你帮她弄吧。”

我回答说：“我也没时间。”

“你要做什么呀？怎么就没时间了？就一份资料而已，你帮孙小姐弄一下怎么了？”

陆宇没好气地抱怨，他注意到我手上拎着的东西，瞬间愣住了。

然后，他不可置信地问：“宁宁，你手上的东西，从哪儿来的？”

我不想让孙荷娜知道我见过她奶奶，不然以她的性格，肯定要找老太太发脾气。

所以在回到办公室之前，特意找人换了个袋子。

孙荷娜绝对想不到，我手里拎着的就是她奶奶从乡下带来的土特产。

我敷衍地回答说：“家人送的。”

陆宇的语气明显不高兴起来，反问：“你不说自己是城里人吗？”

办公室的同事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，尴尬地看着我们。

我和陆宇的事儿，同事差不多都知道。

但陆宇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，说是影响他的前程。

看着我们即将有吵架的征兆，同事们也不掺和，似乎想吃瓜看戏。

就在这时，孙荷娜却突兀地插了一句——

“我以前看过一个新闻，一个农村妹子想嫁到城里，就跟男朋友说自己是城市户口，结果到领证那天，才知道是假的，现在的人哦，为了改变出身，可真是不择手段。”

陆宇听到这句话，更加不悦地看了我一眼，坐下来不说话了。

孙荷娜得意了，又对我说：“孙一宁，以后这种东西，还是不要带到办公室里来吧？你看，好多泥，搞得地板上很脏呢。”

我笑了笑，说：“啊对对，你说的全都对。”

我故意问：“孙小姐，你家也是城市的吗？”

孙荷娜没有回答，倒是同事发话了：“这不废话吗？你见过哪个农村来的，身上穿名牌，随随便便就能花几十万的？娜娜肯定是个超级富二代！”

我故意说：“这不一定，我大学同学就有，穿着一身名牌，还装逼说是自己买的，结果就是从旧衣服捐助站里翻出来的。”

这句话一出，办公室的气氛更加安静了。

大约觉得我已经把这位大小姐得罪透了，所以其他同事也不敢再跟我逼逼什么。

陆宇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：“行了，别再说了，我觉得娜娜说得对，以后你家里人还是别让他们往公司里来了，公司是办公的地方，又不是你们乡下走亲戚串门子的，影响不好。”

陆宇转向孙荷娜，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——

“孙小姐，非常感谢你请我们喝下午茶，下次换我们请你，不知道孙小姐喜欢吃什么？”

孙荷娜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，开始阴阳怪气：“至少不吃乡下来的东西吧。”

其他同事也跟着附和：“娜娜说得对，农村东西不干净呢，听说种地还会泼粪施肥的。”

“上次我二舅家送来一袋粉丝，我们家就没要，看着黑乎乎的，农村小作坊生产出来的，哪个知道符不符合卫生标准哦。”

我是真的烦了，直接在群里开喷——

“不种地，你们打算喝西北风吗？往上数三代，谁家还不是农民？装你妈臭逼呢？”

“你们吃的饭，都是地里种出来的吧？有种就饿死，别嘴喂饱了就开始到处喷粪！”

同事们不敢说话了，群里也一片安静。

过了很久，孙荷娜才幽幽地来了一句——

“我们就随口说说，又不是故意说你，你破防什么？有必要这么生气吗？”